渭南市富平县白庙学校 卢树刚
尊敬的各位领导、各位老师、同学们:
我叫卢树刚,来自富平县北部白庙山区。那里经济落后,环境艰苦;那里山高谷深,青石遍野。在满山青石的夹缝里,往往可以见到一种叫牛耳朵的草,顽强的攀援,细小的黄花羞涩地藏在叶间,不细看,还真看不出,我们山区的师生就像这默默的牛耳草。
我是一名普通的教师,从教二十五年,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经历。今天,有幸在这里同大家交流,仅仅是比我大山深处的同事和在座的各位多了这次的机会。下面我就说说我从教经历中一些难忘的事。
一、岔路口的抉择
1987年,18岁的我,高考落选了。家里几代人走出大山、跳出农门的梦想,在我手中瞬间破灭。作为村里唯一的高中生,面对父母亲那殷殷期盼的双眼,我无言以对。不甘心的我,决定重读。三个兄弟还在上学,作为老大、家中的主要劳力,面对家里沉重的经济负担,我读懂了父亲踌躇的神情,重读,我无法开口,整天在家没精打彩,心不在焉。家人亲戚都很着急,百般托人寻门路,到外地打工、跟人学搞建筑当匠工、学木匠,甚至联系到长庆油田当工人,一贯要强的父亲总想让我有出息,成为城里人,多方打听后,决定让我去参军,考军校。我便一边劳动,一边学习,一边等着征兵。9月份开学后,时常有村里的大人带着孩子找我给娃说题,时间长了,我才知道给这些孩子带课的老师患了食道癌,他可是我们村小唯一的老师,他这一病,学生就放假了。村里人很着急。有一天,村支书到我家,对父亲说学校已经快一个月没老师了,让我去教教娃们。父亲是个爽快人,满口答应说:“娃在屋里也没啥事,参军还在年底,让娃先到学校去”。第二天,我就去村东头的“老爷庙”里,给孩子们开始了我的第一课。征兵工作开始了,我顺利地通过了体检,征兵的军官也非常看好我这个高中毕业生。记得就在我当兵的事要定下来的时侯,村里很多人来到我家道贺,一些乡亲婉惜地说,你这一走,娃们可就念不成书了。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我,连续几天我心神不宁。不知为什么,我还是放弃了参军的机会,在父母的抱怨和亲朋的叹息声中,我又当起了临时教师,这一干就是二十五年。现在想起来,我仍然说不清当年选择教师的原因,但想起这个抉择,我从没有过后悔。
二、心坎里的学生
抛弃一切杂念后,我唯一能做的,就是静下心来面对我的学生,我用这种方式逃避现实。
村头的老爷庙,就是孩子们上学的地方, 1—4年级18个学生就一个教室,教师只有我一个,庙里的供桌就是我的办公桌和讲桌,木板、土台就是孩子们的课桌。我们一起拾柴用铁壶烧水,一起上山挖过草药,围坐在一起烤各自家里带来洋芋、红薯,一起在雨天到校后围坐在火堆旁烤淋湿的衣衫、湿透的布鞋......我俨然成了一个孩子王,学校成了我的家。我觉得,我已离不开这些孩子,离不开学校了。
一天,卢铁牛同学生病了,没来学校上学,放学后,我就到他家去给他补课。那天雪下的很大,又刮着大风,厚厚的积雪埋住了山路,在回家的路上,由于烟雾弥漫,只能看到一尺见方,我只能凭着感觉试探着往前挪步,一阵狂风袭来,我一个趔趄,栽倒在雪地,滚下了山坡,右臂摔伤,但学校就我一个人,我一休息养病,学校就要放假,孩子们就无人去教,我去医疗站做了包扎,第二天就去了学校,为学生上课,艰难地用左手板书2个多月。
1990年,白庙初中唯一的英语教师去渭南教院进修了,乡上就把我调到白庙初中教英语。白庙学校学生都来自周围山村,最远的离学校20多里,大部分学生都在校食宿。炎热的夏天,有的学生背的馍三天就发霉了,我就在自己的宿舍为学生饦馍,或是在教师灶上给学生领饭。寒冷的冬天,常常可以看到学生在我的办公室,围着火炉取暖,吃饭,师生谈笑风生。这样的事例说也说不清,道也道不完。学生们都说:“卢老师就是我们的大哥哥”!
九一级的焦晓灵同学,平时表现很好,天资聪明,是我班品学兼优的孩子。但就在中考前一月,她却不来上学了。下午放学后,我步行20多里去她家进行家访,在她家门口刚好见到晓灵同学赶着两只羊回家。我见到了她的父母,询问晓灵同学不来学校的原因,她的父亲起先耷拉着脑袋半天没有说话,在我的再三追问下,他的母亲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,原来晓灵在五岁时就“换亲”到邻村,她的嫂嫂已经过门到她家,最近几天晓灵婆家闹着要给儿子娶媳妇,因为她的婆家担心晓灵考上高中、大学后不跟他的儿子,而晓灵的父母也担心这样就会失去诚信,给人留下骂名。我听了以后非常吃惊,也很同情她的遭遇,劝慰她的父母一定不要耽误了孩子的前程,又去她的婆家那边做工作,经过三番五次的说服,双方家长想通了,晓灵同学终于重返校园,如今她已是西安某大学的教授了。去年春节,她来看我,她紧紧的拉着我的手,眼里流着热泪说:“卢老师,在我最困难的时候,是您激发了我生活的勇气,您就是我一生的福音。”
我经常准备着一个记事本,这个记事本就是一个百宝箱,详细记载着学生的种种情况,如某某学生的父母双亡,某某学生有什么既往病史,某某学生学习上有困难……2010年冬季的一天,七年级学生杜鹃,在操场玩耍时,突然晕倒在地,不省人事,我闻讯后,立即赶到操场,和其他老师一起把杜鹃抬到附近的医疗室,经急救处理,学生转危为安。就在医生在病房里抢救时,我发现这个女生下雪天还穿着单衣单裤光着脚丫,我吃惊难受,事后我了解到杜鹃同学的父亲已经六十多岁,母亲智力不很健全,家庭状况一直不好,当我获悉这些情况后,我就和校工会同志商量情况,向全校师生发出倡议,爱心救助杜鹃同学。当我与工会主席把捐得的4331元钱及衣物送到了杜鹃的家中,她的父亲激动得不停说:“好心人啊!谢谢,谢谢!”。
在多年的教学生涯中,把突发疾病的学生送往医院,为他们垫付医药费,使他们得到及时救治;给予家庭困难的学生力所能及的经济援助,使他们渡过难关;与学生个别谈话,使他们成人、成才……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,就是许多教师心里本分的事,但正是这些小事,却往往让学生感受到了我们的真心和温暖,让为人师的我们也得到学生深切的爱戴。从来自学生的一张张贺卡、一个个电话、一封封信件里,我由衷的感到了从教的幸福。
三、牛耳草的情结
在我的心里,我们山区的孩子,山区的教育就像我们山里的牛耳草,普普通通,虽不起眼,但还要开花,而且要开得漫山遍野。
2004年后,我先后担任教导主任、副校长、校长等职务,但教学仍然是我的本分。为了每一棵牛耳草都能开花,无论管理工作多么忙,我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的英语课堂。
2005年3、4月间,我感觉大腿隐隐作痛,当时我带着两个毕业班的英语,为了不耽误学生的功课,我对谁也没说,直至有一天跌倒在讲台,才被送到医院治疗,经诊断为中度恶性肿瘤,学校师生知道后,纷纷来医院看望我。我知道对于山区的孩子,中考别有一种特殊的含义。两个班,88名学生啊,望着病床前他们关切中略有忧虑的眼神,我没有过多考虑什么,反正医院是一天也不想呆下去了,手术做后7天,我回到课堂。由于无法在讲台站立,每节课在学生自发的搀扶下,我就坐在他们准备好的椅子上讲了一个多月英语课,中考结束,才回医院继续接受放疗。那些日子是中考前复课最繁忙的一个多月,许多管理事务我才准备安排,就常有教师主动来询问帮忙,那是我当教导主任操心最少的日子,这事让我深切的明白,无论对学生还是同事,身教永远胜于言传。
城区的教师有城区的压力,山区的教师有山区的艰辛。我们这里的教师一直紧缺,曾经18个教师承担过9个年级16个班的教学任务,况且大部分教师都是当地过去的民办教师,年迈体弱,教学水平参差不齐。党和政府十分关心山区的教育事业,不断充实山区师资力量。如何留住他们,让他们安心学校,专心教学,为山区的教育事业多做贡献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。我在白庙山区工作了20多年,曾经有过多次职称晋升的机会,为了留住许多外地的教师,使他们能够安心留下来,我一次次的把职称晋升的机会主动让给了别人。直到去年我才被评为中学一级教师,而与我同龄的人很多早已是中学高级教师了。我经常和教师谈心,问他们有什么需求,稳定他们的工作情绪,给他们以力所能及的帮助。为解决教师回家难的问题,我们每周五放学,学校雇两辆面包车免费送远路的教师回家,解决了教师的后顾之忧。
去年十月的一天,我在巡查晚自习时,发现九年级的张举锋老师,气色不好,浑身哆嗦。询问后方知他已患病数日,不想耽误学生的课程,我立即派一名同志去顶替张老师上自习,和另一名老师把张举锋同志从楼上搀到办公室,一边告知其家人,一边和3名同志一起把他送往县医院。在路上就联系值班医生,并从我在县上的朋友哪儿借来4000元钱,办理住院手续。当晚我和一名老师一直在医院陪护。第二天张举锋同志病情稳定后,我才放心返校。在他住院的半个月里,我多次去医院看望询问病情,他的病友把我当成了张老师的亲弟弟,直到出院时才知道真相。这事以后,我多了个“弟弟校长”的绰号。
年轻同志精力充沛,思维敏捷,但在工作上,难免有不足之处,这个时候,我总是热心的去扶他一把。马振东同志是2009年调来我校的,他调来时,就有人向我述说过他几年来的工作情况,工作5年,挪了3个学校,都是因为工作不负责任,群众意见大,师生评议差而被撵走的。我没有理会他以前的工作经历,我更多地考虑的是他从此以后的工作实际。当时我们县上正准备进行小学科学实验技能大赛,我便把这一担子压在他的身上。在资料、器材都很缺乏的情况下,他创造性地工作,在大赛中取得了全县第二名的成绩。我对他的这一工作给予了及时表扬和鼓励,一天,他敲开我办公室的门,激动地说:“卢老师,教书6年来,我这是第一次受到的表扬”,从此后,他的变化很大,经常可以看到他为学生答疑解惑,骑着摩托车进行家访的情景。去年,他已经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。与他共过事的老师和我说其他时,惊讶我给他吃了什么药。其实,我只是让他做了一些他力所能及的工作罢了。今年,学校成立了幼儿部,在研究幼儿部的负责人人选时,大家一致推举了振东同志。得到了同事的认可和尊重,振东的热情更高了,干劲更足了,他往往是每天第一个进园,最后一个离园,晚上还要和周托的孩子住在一起。看到同志的不断进步和走向成熟,我感到由衷的喜悦和幸福。
一个好教师就应该是一个不断学习、勇于探索的人。从教的第一年我就开始积极参加进修,先后取得西北大学汉语言文学和陕西教育学院本科双学位。作为一个中年教师,经过多年来的磨砺,我体会到把优秀的教育教学经验传承下去,是我们每一个教育工作着不可推卸的责任,因此,我非常重视校本培训,经常深入课堂,参加听评课活动,特别是加强对青年教师的培养。我校的一名同志,家里经济困难、负担重,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,90高龄的奶奶长期卧病在床,一段时间他情绪低落,以前对工作的满腔热情减退了,我了解这一情况后,及时和民政部门联系争取了一些慰问品和慰问金,并亲自送到他家里。这位同志深受感动,恢复了往日的工作激情。
我把一切精力都放在学校工作之上,家里的一切事情都推在了家人身上。家里盖房子,我没请过一天假,房子盖成了,我回到家里,看到七十多岁年迈的父亲为我盖房过度操劳生病在床,看到妻子干裂粗造的双手,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。上高中的女儿总是抱怨妈妈,为什么不让爸爸参加一次家长会,以至于孩子成绩不理想,妻子有抱怨,女儿有怨言,我心里也颇感愧疚。
在全校教师共同努力下,如今,学校面貌焕然一新。踏进白庙学校,你会感受到浓厚的健康、文明、和谐、昂扬向上的气息。今年教师节前夕,富平电视台为我校录制了专题片《山区教育的领头雁》,在新闻栏目中播出。
我从山里来,又回山里去,我是白庙山区教师中普通的一员,我和我的领导、同事为山区教育用心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,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:愿我们淳朴无华的山区孩子,都像牛耳草一样,开出自己的绚烂,漫山遍野。
——从文章摘自2012年似的宣讲活动资料汇编